这几天，一个现代搏击拳手约战太极拳师的视频引发关注。对于这种“私下约战”的做法，有不同观点，但是其所引出的一系列话题却值得深思：太极拳等传统武术是否具备实战功能？如何认识传统武术在现代社会的价值？今天如何更好地传承中华武术？……

中华武术，国外称为“KongFu”（功夫），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载体，蕴含着刚健有为、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武术既承载着积极向上、自强不息、以德服人、以和为贵的基本理念，又蕴含有实战、搏击的拳法招式，以及强身健体、修身养性的锻炼方法。“以武会友”从本质上说是习武者互相学习、提升技艺、促进友谊的平台，而不是好勇斗狠的场合。

中华武术讲究“术道并重”

武术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华夏文明长期氤氲滋养而发展起来的一种有效健身方法与独特文化现象。中国武术运动由“击”和“舞”两种形式构成，“击”即原始的打斗、搏击，“舞”即套路表演。冷兵器时代，对抗性武术是主流，是军事作战的主要组成部分。随着历史的进步，武术逐渐脱离军事武艺，以技击性与艺术性相融合的形式而独立存在。从春秋越女论剑、秦末“项庄舞剑”，到唐代公孙大娘舞“剑器”及唐将军裴旻剑舞，都显示出武术不再是纯粹的“暴力打斗”，而成为技术与艺术的结合，是百姓娱乐和生活的一部分。

套路练习和对抗性练习这两部分并行不悖，相辅相成，是中国传统武术的显著特点。虽然每个民族都有自己原始本能的抵御外敌、自我保护的武技，泰拳、跆拳道、巴西柔术等也包含各自的“套路”，但中华武术受传统文化“天人合一”整体观的影响，将人与自然、人体各部分看作一个有机整体，形成技法中“内外三合”、“周身一家”、“形神兼备”等特色内容，演练风格强调“形神兼备、内外兼修”，练习内容注重“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习武者把“闻道”、“求道”作为人生的最高境界，追求人我和谐之道。

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华武术其实是讲究“术道并重”的。“术”的层面，要大力挖掘推广武术、健身功法等对于人类身心健康的促进功能及时代价值；“道”的层面，则要将武术所涵盖的哲学、伦理学、美学等中华传统文化的各种成分和要素加以提炼、升华，凸显、阐发其勇于担当、崇尚和谐的文化精髓与价值体系，使中国功夫成为体道、悟道的载体，为喧嚣浮躁的现代社会贡献东方的智慧。

注重武德，是中华武术区别于中华文化圈以外众多技击术的显著文化特征。未曾习武先修德，未曾学艺先习礼。武德是武术在几千年的实践和发展中, 习武者逐步形成的传统道德准则，是中华民族传统道德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展现的正能量部分也是我们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

《说文解字》中：“武者，止戈也!”“武”字造字之初，就是用武力消灭武力，以达到和平之义。《左传》提出武有“七德”，即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武术的基本规范抱拳礼，即寓意着崇德尚礼。坚韧不拔、忠义纯笃、谦和恭敬等对习武者的基本要求，映射出“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精神内核。习武者一方面通过躬身实践，不断提高道德水平，另一方面以宽广的胸怀承载万物。

武术的现代化传承需要扬弃旧武德思想中的糟粕，继承、发展传统武德中的精华，倡导先修德再练武，树立高尚的品德与宏大的胸怀、气魄，进而培养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与文化自信心，弘扬团结和谐、积极向上的爱国主义精神。

印度瑜伽传播带来的启示

“针灸”、“戏剧”和“功夫”等项目是较早走出国门、为世界所了解的中国文化标志。西方语境下带有东方神秘色彩的中国功夫既需要恰当地“祛魅”——让人们了解真实的武术是怎样的，也需要将“术道并重”的内容进行合理包装及现代阐释，根据需求采用针对性的形式加以表现和宣传，从而获取目标人群的认可与接纳。

在这方面，不妨借鉴和学习一下印度瑜伽在全球的推广经验。几千年前，瑜伽还只是少数寻道者追求解脱的工具。随着西方体育在印度兴起，被尊称为“现代瑜伽之父”的克利师那玛查意识到，传统瑜伽要么适应社会发展，要么随现代社会消亡，于是他大胆地将瑜伽体式、呼吸法、印度摔跤和英式健身技巧结合，开创以身体锻炼为核心的哈达瑜伽体系。通过演艺界明星效应，瑜伽很快成为引领时尚的一股潮流。随着瑜伽锻炼人群的逐步壮大及市场的需求，多样化、个性化的瑜伽课程不断涌现，尊重传统而又不泥古，以满足现代人的现实诉求。由此可见，在瑜伽的传承和复兴过程中，文化引领与技术革新同步，使瑜伽逐渐脱下神秘外衣，与现代科技和大众需求紧密结合。

传统武术的传承需要真正面对大众、融入社会。在传播过程中，要遵循市场规律，既要注重传统武术的技法，也要融入文化内涵及健身功能，从而构建出独具文化特色的多层次、多元化的中国武术课程体系，让不同民族肤色、不同年龄性别的人都能通过武术锻炼获得身心健康。武术丰富多彩的内涵赋予其广泛的认同力及满足现代社会精神文化需求的产品创造力，众多的古代传说、武术历史人物及近现代武侠等，构成了有巨大开发潜力的超级资源库，通过影视作品、动漫游戏等，不仅可以形成蔚为壮观的文化产业链，其传播、输出也将具有规模效应，并且这种形式更容易被青少年所接受。

中国功夫的国际传播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是一脉相承的。在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积极努力的当下，中国功夫的传承有赖于我们当代人的客观体认，在多元文化交融中坚守自我、兼容并蓄、推陈出新，让武术能够具有更为广泛的参与性，从而展示出中华文化的独特魅力。

（作者为上海交通大学体育系副主任、教授）